探索农村儿童早期发展的“关键1000天”——首届中国儿童早期发展（ECD）工作坊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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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开场，REAP创办人、斯坦福大学高级研究员Scott介绍了他们在175个农村初中学校开展的基线调查，其中一个针对初中学生的调查是“你打算初中毕业后干什么？”，结果只有大约50%的农村孩子相信自己可以上高中，而这50%的孩子数学成绩相对较好，另外50%的孩子在初一、初二时数学成绩呈越来越差趋势。

Scott提出了一个假设：大量的农村学生“不能学习”，不是因为他们家庭或者他们自己不想继续上高中和大学，而是因为认知能力影响了他们的学习。农村儿童认知发展滞后是一个巨大的隐形危机，将直接影响未来人力资本质量。

由REAP负责，在陕西历时两年（2013—2015年），针对1808名6~30个月大的婴幼儿的贝利测试显示，陕西省18~24个月大的幼儿中，认知发展滞后的比例高达41%，而在25~30个月大的孩子中，这一比例更高达55%；之后2015年在河北进行的第二次测试更是验证了这一结论。

Scott指出，科学支持的“1000天假设”认为，大脑发育在3岁前已基本完成，在孩子出生后的前1000天是认知发展最关键的阶段。此后的养育、学习对认知水平的提高都不会太显著。若对0~3岁的婴幼儿进行好的教育干预，效果是显著的，因此，他认为0~3岁的投资回报率非常高。

妇幼健康研究会朱宗涵教授介绍了生命最初1000天重要性的实证研究。20世纪80年代，英国学者David Barker等对1930年以前出生的人群进行追踪研究，提出了“成人疾病的胎儿起源”( Fetal Origins of Adult Disease, FOAD) 假说, FOAD假说认为胎儿宫内不良反应使其自身代谢和器官的组织结构发生适应性调节, 如果营养不良得不到及时纠正，这种适应性调节将导致包括血管、胰腺、肝脏和肺脏等机体组织和器官在代谢结构上发生永久性改变, 进而演变为成人期疾病。这一漫长的“程序化”变化可被许多后天的环境因素放大，从而增强和加速成人疾病的发展过程。

2003年国际上正式成立了“健康和疾病的发育起源”( The developmental origins of health and disease, DOHaD) 假说。如果人类在发育过程的早期( 包括胎儿、婴儿、儿童时期) 经历不利因素( 子宫胎盘功能不良、营养不良等），将会影响成年人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哮喘、肿瘤、骨质疏松、精神疾病的发病。

01 为什么选择儿童营养作为重点？

朱宗涵教授表示，实验营养学研究表明：营养素是提供生长发育所需的能量和物质基础，参与基因表达的调控，参与内分泌、代谢通路和编程过程，促进大脑和神经网络的发育。

儿童早期营养对儿童的健康和发育有重要的意义，并对儿童胎儿期的正常发育、儿童体格和大脑的发育、儿童认知和学习能力发育、儿童的免疫力、发病率和死亡率、成人期慢性病的发病率、成人期的社会能力和劳动生产力发挥长期的作用和影响。保障营养是儿童早期发展的第一个关键因素。

营养不良的全球共识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健康所研究员黄建表示，营养不良对婴幼儿的健康和认知、体格发育有长期影响，通常是不可逆的。他强调，从胎儿时期到2岁是体力、智力、情感发育和健康素质的关键时刻。胎儿时期，视觉、听觉、语言的能力已经开始发育，2岁时脑大小、神经元数量发育完成80%，3岁内体重增长5倍，身高增长1倍。

朱宗涵教授表示，营养不良和营养素不足仍然是当前农村儿童营养的主要问题：农村儿童主要营养素摄入量仍然明显低于推荐量；农村儿童身高、体重平均值明显低于城市儿童；贫困农村儿童低于一般农村儿童；农村儿童低体重和生长迟缓发生率高于城市儿童；贫困农村儿童低体重和生长迟缓发生率高于一般农村儿童。6~24月婴幼儿是重点年龄段即断奶期，农村儿童微营养素缺乏如维生素、铁、锌等缺乏仍十分普遍，缺铁性贫血发生率居高不降。

黄建研究员也表示，微量营养素缺乏（隐性饥饿）普遍存在，包括发展中和发达国家；微量营养素缺乏导致严重的认知缺损、行为障碍、劳动能力低下以及缺乏病和慢性非传染性疾病；微量营养素缺乏是可预防、可控制的。

改善儿童营养的政策和行动

2014年，WHO/FAO等国际组织召开的第二届国际营养大会，形成《营养问题罗马宣言》和一份提出具体实施建议的《行动框架》。《行动框架》有60项具体建议，帮助各国在2025年前达到宣言提出的相应目标，其中包括改善孕妇、产妇和婴幼儿营养，以及减少因缺乏营养元素而导致的非传染性疾病发病率，如糖尿病、心脏病和一些癌症等。

《国家贫困地区儿童发展规划(2014—2020)》指出总体目标是：到2020年，集中连片特殊困难地区儿童发展整体水平基本达到或接近全国平均水平；保障儿童健康。5岁以下儿童生长迟缓率降低到10%以下，低体重率降低到5%以下，贫血患病率降低到12%以下。主要任务是：改善婴幼儿营养状况。扩大贫困地区困难家庭婴幼儿营养改善试点范围，使营养改善项目逐步覆盖到集中连片特殊困难地区的680个县，预防儿童营养不良和贫血。

当前已经实施的婴幼儿营养改善项目包括：汶川地震灾区婴幼儿营养改善项目（2008—2010年）、消除农村婴幼儿贫血项目（2011—2016年）、农村地区婴幼儿营养改善项目（从2012年11月开始，到2016年覆盖340个贫困县）。实施后，婴幼儿贫血发生率从32.9%下降到26.0%；生长迟缓发生率从10.0%下降到8.4%。2016年国家颁布了孕妇营养包标准，推动孕妇营养补充，改善胎儿营养和宫内发育。

在2016年8月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上，习近平强调，有针对性地实施贫困地区学生营养餐或营养包行动，保障生长发育。营养包作为一种生命最初千天营养改善应用的公共卫生产品，具有便捷、快速、有效的特点；贫困地区儿童营养改善项目使每年137万6~24月龄婴幼儿受益。

02 营养、爱和温暖的环境、适宜的活动经验促进脑发育

仅仅改善营养还不够，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陶沙教授还强调要重视环境对脑发育的影响。陶教授一再强调，脑与心智发展贯穿生命全程，脑发育是个体心智成长、社会人力资本增长的生物学基础，早期是脑发育的重要时期。

脑发育循序渐进，在一定程度上决定学习的领域和范式循序渐进

陶教授表示，随着近二十年科学研究技术飞速发展，脑发育的奥秘被逐步揭开。脑发育有一定顺序: 神经元的分化和突触的形成在早期基本完成，突触修剪和髓鞘化延续至成年期。儿童出生时脑网络度量与2岁、4岁的认知功能水平密切相关；皮质区面积到7岁接近成人。

4~21岁大脑灰质发展先后顺序：从后部向前发展；先发育与感知、运动有关的脑区；后发育计划、控制、推理等高级能力有关脑区。

早期快速发展中的脑，既为个体的认知资本建构提供了基础，也为个体以后脑的健康发展奠定了基础。

环境剥夺、不良经历严重损害脑发育

研究表明，早期受到虐待，双侧前额叶与颞叶的发育与活动受损，增大成年后健康风险。长达25年的追踪研究表明，家庭贫困影响脑发育。（Luby，et al. 2013)。总之，剥夺性经验严重损害脑智发育，因此应优先重视控制和消除贫困、忽视、虐待等剥夺性因素。

营养是脑正常发育不可或缺的条件；情感安全和依恋同样重要，学前期获得母亲支持程度越高则海马体积增长越快；早期语言学习经验可增加大脑的灰质密度；音乐可促进脑发育，研究发现，35小时键盘乐器训练后，5~6岁儿童右侧中央前回、胼胝体、右侧初级听觉皮层灰质体积增加。另外，陶教授表示，能动经验也能促进个体发展，如运动、动手操作、游戏等能促进儿童认知、社会性交往发展。

最后，陶教授表示，预防经验剥夺的严重损害优先保护，而不是刺激优先；经验多样化优先，而不是单一经验强化；没有适合一切孩子的灵丹妙药；重视经验的作用，但同时应尊重个体差异。

03 重视婴幼儿语言发展规律及亲子阅读

除了重视营养摄入、环境对脑发育的影响，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舒华教授还强调要重视儿童语言和阅读发展。幼儿早期语言方面的差距也会影响青少年期语言阅读脑区的发育。

舒华教授团队长达15年的研究表明，儿童4~10岁口语词汇发展的起点和速率能预测儿童11岁时的汉字识别、阅读理解和阅读流畅性等能力。

舒华教授介绍了儿童出生后1000天的语言发展规律：6~7.5个月，开始学会切分词汇；8~10个月，开始懂得词代表的对象（理解）；6~12个月，语言表达的先兆，如手势交流、越来越接近语言的发音；12~30个月，进入词汇爆发阶段。

16个月以前，儿童能说的词汇受到发音的生理限制；17个月后儿童能说出的词迅速上升，但存在很大的个体差异。幼儿在3~4岁时在词汇量方面会有很大的差距，而这种词汇量上的差距会导致青少年期语言、阅读以及整体学业成就上的更大差距。

儿童语言发展与家庭经济状况、早期语言输入、亲子阅读、家庭藏书量相关

舒华教授表示，语言能力的发展从出生就开始了，早期阅读通过亲子间积极的互动，丰富幼儿早期语言输入，能促进幼儿理解口语，产生交流的愿望，享受阅读的乐趣。早期阅读作为农村、贫困地区幼儿家庭文化环境的重要补充，将对他们的语言、生活经验和认知能力的发展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04 重视儿童早期发展评估

儿童早期发展面临风险人数评估

上海儿童医学中心办公室主任张云婷介绍，中低收入国家约有2.49亿5岁以下儿童面临发展不良风险，其中1743万在中国，占了8%，全球第二。早期发展风险儿童成年后平均收入下降27%。

儿童早期发展水平的群体评估

澳大利亚幼儿园儿童早期发展能力监测系统，对儿童身体健康和幸福状态、社会竞争力、情感成熟度、语言和认知发育5大领域进行测评。研究发现，儿童早期发展水平对未来学业能力（NAPLAN）有预测作用。

工作坊中，活力社区、童萌、春晖博爱、REAP、三一基金会分别分享了自身实践的早期发展项目。这些早期发展项目主要在农村、流动儿童集中地区、孤残儿童福利院等地开展，致力于通过活动、游戏、研究，发展0~3岁儿童早期语言、认知、社会性等。

本次工作坊既是一场思想的盛宴，也是一次自下而上的探索0~3岁儿童早期教育的实践活动。我们期待这样的活动越来越多，也期待大家一起努力，共同构建健康的0~3岁儿童早期教育发展网络。